时间:2023-02-23 04:13:29 | 浏览:347
来源:嘉兴日报-嘉兴在线
《洗牌年代》是作家金宇澄的散文集,这次是全新增订版,新增三篇文章,书里还有四十三幅作者手绘插图。
二十八篇散文构筑出繁花似锦的景观意象:往来变幻的人与场景,老上海原腔原调的市井日常,东北农场的冷冽传奇,手工器物的工笔描摹……摊开来看,是一幅上海的老画卷,一个特殊年代的清明上河图;收拢来看,是永恒的人心人性与精神欲望。
出版方的介绍里说,《洗牌年代》是《繁花》的素材本,上海的老故事集,《繁花》中诸多人物、故事均脱胎于此;亦是一卷沪上物质生活史,详实还原上海人曾经的生活方式,叠化出往日的原貌。
细节是细微的时代史,《洗牌年代》抓紧了物、人、空间、气味,它们兜合出故事的细流,复活上海的地理空间与城市积淀。
人物在其间行走,生命的种种兴味、内在的热情、被按下不表的故事,投注于具体物件之上,是世俗生活的微缩,显现出恒常的意味。
在作家张大春看来,金宇澄很会发挥闲聊荡开一笔、而且越荡越远的写法。他认为这是充分保留了中国传统文学本质的叙述方法,不断渲染增补填充一些文本内容。
有读者读金宇澄文章,读至《锁琳琅》一篇,说:小说《繁花》的影子清楚地浮现上来。
作者: 金宇澄
出版社: 上海三联书店
出品方: 理想国
当年一位弄堂理发师,经常提到店里有三个铸铁转椅,“大炼钢时代”让上级领导拖出去化成了铁水,从此就改用木椅子,作为理发师,他一直觉得很没面子。
当年上海的弄堂理发店隔壁,往往有老虎灶、裁缝店。理发店一般不生炉子,由老虎灶送热水。
阿强常为父母看守“老虎灶”,帮理发店送热水,时而也克扣水钱,灶上有个铁罐,一旦父母不注意,阿强就“五爪金龙”,抓了角子就跑。
逢年过节,店里照例生意兴隆,理发师老李请阿强在底楼“前进”理发店帮忙,为女人拧毛巾,拆卷发筒,火钳烫刘海。
当年多少女人的腻滑颈项,在椅背、水盆前面低垂丰隆的细节,纷繁热闹、吐气如兰的场面,现在想想阿强依旧感到神往。老店渐渐老了,西洋老地砖让几代人绣花拖鞋、皮拖鞋、夹脚拖鞋、广式木拖板、“烧麦头”、“丁字”、“松紧鞋”磨去了“洛可可”纹样,留下云霓状一片死灰。
也只有阿强晓得,这块地方是本人的青春化境,是自身年华飞度的客厅,这里曾经出入过多少1970~1980年代弄堂美女、菜场风流少妇、女店员、独身女子、时髦老阿姨、“老妖怪”、出格女生(时称“赖三”),种种笑貌鬓影,阿强烂熟于胸——从哪一年哪一天起,店里逐渐就消失绝灭爽身粉、钻石牌发蜡的气味了?多亲切的女人的味道。生意逐渐逐渐清淡,店里的猫也老了,当年几个察颜辨色、油嘴滑舌的师傅也已经木讷迟缓,闲来不再拈了兰花指,对镜细梳日益稀疏的白发,天晓得,他们曾经都留有那种锃光油亮、“梁波罗”式的分头。再以后的以后,老派铸铁白珐琅理发椅子,老式钢丝烫头罩,本白补丁布围兜,“胜家”白铜电吹风,秃毛白鬃肥皂刷,美式趟刀布,老牌德国剃刀,“三友”花露水及其他的名堂,都于某一时某一刻忽然消失了。这个玉石俱焚的年月,正也是阿强供职的国营工厂关门大吉之时。
“前进”理发店让民工叮叮当当改作“美美”洗头店的那个夏天,沪西数家大型纱厂正也叮叮当当“压锭”,砸碎大量的纺机,转眼之间,阿强同样熟悉的辉煌车间,变成了一堆垃圾。
如同当年千千万万朴素的爱恋样式,阿强痴迷过邻居的女人或女儿,先是来娣,而后刘美萍,还有隔壁弄堂小红,长他四岁的大花瓶林丽丽等等。这些女人堪为无果之花,有看头,有颜色和香气,有情有义,但缺少姻缘,不结仇,却有根蔓,也有日后持续生发的无穷等待与可能。林丽丽结婚十五年后,与阿强小心翼翼约会了多次,腰身肥硕许多,也灵活有力许多,两人时常去廉价早早场(7:30~9:30)的集雅舞厅,结结实实跳了几次舞。
当年阿强每一次下中班,是打开理发店前门上楼的,比走后弄堂近,他有钥匙。小店晚上七点就打烊了,他关了门,独自停在店堂中央,弄堂的路灯光斜照进来,一面一面镜子闪过年轻的侧影,荡漾女人的发香。理发器具和所有的杂物都锁入柜里,只有镜子和理发椅遗露在外。有时他就在椅子里坐下,转动把手,椅身斜靠下来,如修面那样躺平。很静的夜晚。3号沪生家的收音机唱《红灯记》片段,顶上响动,有楼板缝隙泄漏的光,移动痰盂的声音和流水声,他晓得二楼邻居新娘子来娣已睡醒起身了,这样的空间结构,声音不算秘密。他晓得她床榻的位置,拖鞋和文胸放在哪边,有时,他意识来娣正透过楼板的裂隙,静看下面他仰脸假寐的姿势。她告诉过阿强,这是最难忘的景象了。来娣是通宵公车的卖票员,如果赶去上班,如果船员丈夫睡得死,或离家出海,她就蹑手蹑脚乌发蓬乱下楼,在离店门最远的阴影里,紧靠理发椅子和这个小学徒亲热缠绵良久,这是阿强印象深刻,一生都引为源头的宝贵初恋。
有很多夜晚,阿强就这样躺在空无一人的店堂,躺在闸北民居深处这块安静地方,像被催眠、禁锢在理发椅里,四周多宁静。耳中继续一阵阵纱锭嘈杂,最后消散了。
他把椅子调整到原来角度,经过混合了去污粉气味的洗头池,打开昏黄的电灯,陡峭后楼梯就竖在眼前。二楼是来娣家和美萍家,开启三楼家门,五斗橱上的三五台钟敲了一下,十一点半,也许十二点半。眼中前、后楼的三层阁,双老虎窗,是阿强的住所。父母弟弟通常都睡了,方桌的纱罩里是一碗泡饭,剩菜,煎龙头烤,或新蚕豆。
美萍算是阿强第二个女友,毕业分配是安徽的兵工厂,暂留上海培训一年。有一次两人下中班,就在深夜的理发店里,不知怎么抱在了一起。
美萍是美人肩,藏青对襟棉袄,皂色平针绒线领圈,深咖啡罩衫,米色开司米翻领,简单干净,骨子里考究精心。理发师老李说,美萍有“小孤孀”的冷。阿强知道,她身体也真是冷的,薄棉袄内只穿了一件棉毛衫,裹紧冷冷的细圆身体,她不冷,一定也感觉冷,拉住手臂,阿强感到她的颤抖,她的心一直也是冷的,知道留沪只有一年,从来不对阿强啰唆什么,但她在上海确实是没有未来的,是完全肯定的。在夜晚的理发店,镜里这对昏暗的年轻男女陌生对望,相看良久,都缺少表情。阿强为她拢头,烫刘海。美萍的白手如葱,经常出现在黑色的镜子里。她在厂里学的是加工铸铁件,学做粗车工,这是相当龌龊的工种,钨钢刀头碰到飞转的铸铁,就腾起一阵黑雾。她戴口罩、帽子,绝对珍惜自己的一双手,像对婴儿那样当心,已经是要手不要命,一直违反车间规定,戴手套开车床。她私下里讲,就是给机器卷死,也要戴手套。理发师说,刘美萍的手,弄堂里是排第一的,如果她是外国明星,就要买保险,可惜是工人丫头的命。
刘美萍和轻佻的小红,最喜欢荡马路,两人无心无脑,挽了手出双入对,像做一件最要紧的事,她们只要走到马路上,走过新闸桥,后面就有盯梢的人,她们认真走路,步态一样,低了头不理不睬,笑不露齿。
(本文为书中节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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